粤西乱后怀平乐太守尹蓂阶同年

正文

予本卧疴人，乃乘《相如传》。
浩荡越江湖，迢递历乡县。
分符值朋旧，天末各眷恋。
就中有尹生，才名冠吴甸。
素心炯白日，紫瞳掣流电。
衔命守昭州，魑魅日中见。
饮水愁毒淫，官庖无完膳。
藩镇善督责，汗颜甘诃谴。
诛求义不忍，出质到妻钏。
播迁两及期，玄鬓飒已变。
闻我万里来，握手惊拭面。
洒扫先下榻，契阔共餐饭。
煦沫及僮仆，敝衣为补缮。
倾橐治我装，左右色无倦。
二子汗血驹，龆齿挺英彦。
论文受甲乙，悲歌杂欢宴。
移觞松树根，濡翰鸲鹆研。
陶陶夜未央，羽檄喧转战。
桂岭走鲸鲵，昭江纷组练。
城荒无驻卒，路阻绝邻援。
爨婢罢晨炊，勺水不下咽。
我行已仓皇，君意反缱绻。
中厨呼酒浆，妻孥泪如霰。
饯我登竹舸，挥涕苦相劝。
封疆我则死，风鹤子当远。
诀别水声中，缆解急飞箭。
瘴云落日昏，耳目骤惊眩。
但见逋逃人，男女相蹂践。
别来断消息，枯蓬各飘转。
苍梧杀气高，铜柱妖氛缠。
巢卵得无覆，颈血恐已溅。
诗书故多难，鬼神不录善。
长号叙悲愤，战地儒冠贱。

译文

我原本是个病弱的人，乘着相如传的故事驰骋。
在广阔的江湖上畅游，经过遥远的乡县。
被分封符印与老友相聚，天边各自怀念。
其中有位尹生，才华横溢，名声远播吴地。
他心思纯洁如白日，眼神犀利如闪电。
奉命守护昭州，邪恶经常在光天化日下显现。
饮水时担心中毒，官厨的食物都不完整。
藩镇擅长督促，甘愿接受批评。
依法索取他不能忍，甚至到抵押妻钏的地步。
迁徙两年，黑发已变白。
听说我远道而来，他惊讶地握住我的手擦拭泪水。
他先打扫好床榻，与我们共进餐饭。
对仆人也很关心，破旧的衣服为他修补。
倾囊为我整理行装，左右人没有厌倦的表情。
他的两个儿子就像汗血宝马，年幼时就显露出英俊才智。
与我们讨论文章，悲歌与欢宴交织。
在松树根旁举杯，用鸲鹆研墨写字。
欢乐的夜还未尽，战事的消息喧腾。
桂岭的敌人逃窜，昭江纷乱备战。
城池荒芜无驻军，道路阻断无邻援助。
女佣停止晨炊，连水都不能下咽。
我行色匆匆，他的心意却更加缠绵。
厨中呼唤酒浆，妻子儿女泪如雨下。
为我饯别登上竹船，挥泪苦苦相劝。
边境我死守，风声鹤唳你要远离。
诀别在水中，船解缆迅速如飞箭。
瘴气夕阳昏暗，耳目骤然惊眩。
只见逃难的人们，男女互相踩踏。
别后消息断绝，各自像枯蓬飘转。
苍梧的杀气高涨，铜柱被妖气缠绕。
巢中的卵是否还在，颈血恐怕已经飞溅。
诗书多难，鬼神不记录善事。
长号叙述悲愤，战地的儒者地位低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