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妇吟

正文

西风策策黄叶舞，茅檐三尺鸣秋雨。
东家拙妇拥面啼，强剔孤灯诉愁窭。
当年采桑陌上归，嬉游不管春蚕饥。
千丝万缕繭白雪，便学红女攀花枝。
十七十八事机织，暗琐青闺人不误用。
二十三十幽恨长，卢家古梁玉为堂。
四十五十已老大，唧唧鸣蛩欺独卧。
尚随姑嫂作笑嗔，一生苦乐由他人。
君不见昨朝县吏踏门阒，杼柚已空盆盎竭。
鸡豚指栅索饮壶，掀釜叫嘑嗤妇拙。
起来迎门陪笑面，不似娇羞怕人见。
今年岁事苦不登，且为当家聊一展。
吏嚣不肯怒且诃，大儿门东窥饭箩。
藁砧走藏姑诮骂，造饼无麫知如何。
蹙金芙蓉戏双鸳，乡床一倚曾万钱。
低头长叹只自怜，昔者何巧今不然。
吏嘑已倦时正醉，抆泪背人还涤器。
明朝欲酒姑勿哗，正恐突隳惊阿家。

译文

秋风劲吹，黄叶纷飞，屋檐下绵绵秋雨敲打得像在哭泣。
东家的笨拙妇人掩面而泣，勉强点亮昏暗的灯火，向人倾诉着生活的艰辛与困苦。
想起年轻时采桑归来，不顾春蚕饥饿，尽情嬉戏。
那时的蚕茧洁白如雪，她却忙于像红女那样赏花玩乐，不谙世事。
十七八岁开始学习织布，深闺中勤于织机，起初并未耽误。
到了二十三十岁，心中却充满了忧愁，渴望像卢家一样拥有美好的生活。
四十五十岁时年岁已大，独卧时只有蟋蟀的鸣叫声相伴。
依旧追随姑嫂装笑玩闹，一生的幸福与痛苦全交由他人主宰。
昨天，县吏上门时家里空无一物，织布机和盆罐都已清空。
他们指着栅栏内的鸡豚想要食物，掀开锅盖大声责骂妇人的拙笨。
妇人起身笑脸相迎，已失去往日的娇羞，害怕被人看见自己的苦态。
今年的收成不好，只能尽力为家中分忧。
官吏的责骂她不敢反抗，只能偷偷擦拭泪水继续劳作。
大儿子在一旁窥视饭篮，丈夫忙碌躲藏，被婆婆责怪面饼没放油，不知道该怎么办。
曾经穿着精美的绣花鞋，躺过的绣花床价值万钱，如今只能低头自怜，感叹往日的巧手不再。
官吏责骂累了，她趁着醉意悄悄抹泪，背着人清洗餐具。
她请求明天大家别再吵闹，唯恐惊动年迈的父母。
这生活的苦难与无奈，字字都是妇人辛酸的诉说。